“所以你说你从十五岁就开始失眠?”
容允岺靠在诊所的皮质沙发上,长腿随意交叠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。
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典型的失眠患者,没有黑眼圈,没有疲惫的神态,反而散发着一种锐利的清醒感。
“确切地说,是十五岁零四个月。”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,“我母亲去世后的第三天开始。”
池沉甯在记录本上写下“创伤性失眠?”,然后划掉问号改为“疑似”。
作为心理医生,她习惯保持专业距离,但面对容允岺,这种距离感正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战。
“在此之前你的睡眠状况如何?”
“非常规律。”容允岺的目光扫过诊室的书架,在几本池沉甯的着作上停留片刻,“每晚十一点入睡,早上六点三十分起床,几乎不需要闹钟。”
池沉甯注意到他说“几乎”时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想起什么愉快的回忆。
这个微表情转瞬即逝,但逃不过她的眼睛。
“能描述一下你失眠时的具体感受吗?”
容允岺调整了一下坐姿,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表:“就像…站在一个玻璃箱子里看着外面的世界。一切都很清晰,但触碰不到。身体疲惫,大脑却异常清醒,像台永不关机的计算机。”
他顿了顿,“有时我会整夜研究财务报表或商业案例,效率反而比白天更高。”
池沉甯写下“解离倾向?高功能焦虑?”,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划痕。
容允岺的自我描述精准得像是读过临床心理学教材,这种洞察力在患者中极为罕见。
“你尝试过哪些治疗方法?”
“安眠药,冥想,运动疗法,认知行为疗法。”容允岺如数家珍,“去年还试过经颅磁刺激,效果持续了两周。”
“你似乎对心理治疗方法很熟悉。”
“我读过很多相关文献。”容允岺的目光直视她,“特别是你的论文,《创伤记忆的神经机制与干预策略》。你对海马体在记忆重构中作用的分析很有启发性。”